握星 第95章 商道人心

离开戾气未消的灰岩城，舒明继续南行。越往南，地势越是崎岖，山林愈发茂密，官道也变得时断时续，多有险峻难行之处。毒虫瘴气，猛兽出没，加之小国初定，流寇山匪犹存，单人独行风险极大。

在一处名为“隘口集”的小型市集，舒明停了下来。这里是从中州进入南边深处的重要中转站，聚集了不少商队、冒险者和流民。

他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银钱，购买了一些应对瘴气的普通药草和干粮，随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正在招募临时人手、准备前往万瘴谷方向的商队。

最终，他选择了一支规模中等、以贩卖药材和南疆特产为主的“林氏商行”队伍。商队管事见舒明年纪虽轻，但举止沉静，眼神清明，在他看来是老实，识文断字，舒明展示了基本的书写能力，用于登记货物，且要求的报酬极低，只需提供食宿和基本庇护，便同意让他随队做些整理货单、协助清点的杂活。

商队共有三十余人，管事姓林，是个精瘦的中年人，眼神里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谨慎。护卫头领姓王，是个满脸虬髯、气息彪悍的汉子，带着七八名孔武有力的护卫。其余则是伙计、马夫等。

舒明沉默地融入了这支队伍，如同一个灰色的影子。

他完成了分内的工作，精准无误，却从不参与伙计们的闲谈打趣，对管事的偶尔夸赞或责备也毫无反应。他的冷漠与疏离，起初让人有些不适，但时间稍长，众人也只当他性格孤僻，不再过多关注。

而舒明，则在这漫长的旅途中，以一种绝对客观的视角，冷眼旁观着这支小小商队内部的人心浮世绘。

他看见管事林先生如何与沿途的税吏、驿丞巧妙周旋，时而奉承，时而诉苦，将行贿的成本压到最低，将利润算计到毫厘。

他看见伙计之间，为了一点轻省的活计或多分一口肉食，表面和气，背地里却互相使绊子，传播流言。

他看见一名护卫偷偷将商队的货物，少量地夹带出去，与沿途的土着私下交易，中饱私囊。

贪婪、欺诈、嫉妒、懒惰……种种人性的阴暗面，在狭小的商队空间和漫长的旅途中，如同潮湿木头上滋生的霉菌，悄然蔓延。

这些情绪与念头，在舒明的感知中，如同黑暗中闪烁的微弱磷火，清晰可辨。

但他只是平静地“观察”和“记录”，如同记录路边的植物种类和天气变化，并未产生任何吞噬的**。这些零散的、低强度的负面情绪，对他而言，已如同清汤寡水，引不起太多“兴趣”。

直到那一天。

商队行至一处名为“鬼见愁”的险要峡谷。两侧山崖陡峭，怪石嶙峋，谷道狭窄，仅容两辆马车并行。此地素有马贼出没的恶名。

怕什么来什么。

就在商队深入峡谷一半之时，两侧山崖上突然响起尖锐的唿哨声！紧接着，滚木礌石轰然落下，砸在队伍前后，瞬间截断了退路与前进的方向！

数十名衣衫杂乱、手持钢刀利刃的马贼，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、灌木丛中跃出，将商队团团围住。他们眼神凶狠，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煞气，显然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。

“所有人，放下武器，钱财货物留下，饶你们不死！”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、身材魁梧如同铁塔般的汉子，显然是马贼头目，声若洪钟地吼道，狂暴的杀戮**如同实质般在他周身涌动。

商队顿时大乱！伙计们面无人色，瑟瑟发抖。护卫们虽然紧张，但在王头领的呼喝下，迅速结成一个简陋的防御圈，将管事和重要货物护在中间。

“保护东家！跟他们拼了！”王头领目眦欲裂，他知道，落入这些马贼手中，绝无幸理。

战斗瞬间爆发！

马贼人数占优，且凶悍异常，甫一接触，商队护卫便落了下风，两名护卫顷刻间便被砍倒在地，鲜血染红了黄土地。惨叫声、兵刃碰撞声、怒吼声在狭窄的峡谷中回荡，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。

舒明被安排在车队中间相对安全的位置。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厮杀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，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。

然而，在这场血腥的混乱中，他也看到了一些不同的“色彩”。

他看到一名年轻的护卫，明明手臂已被砍伤，却依旧死死挡在吓得瘫软的林管事身前，嘶吼着与马贼搏杀，眼中是决绝的死志。

他看到那个平日里有些油滑、爱占小便宜的伙计，在看到一个马贼挥刀砍向一名摔倒的妇孺时，竟下意识地扑了过去，用身体挡住了那一刀，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妇孺的衣衫。

恐惧依旧存在，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中，却也迸发出了守护、牺牲与勇气的人性光辉。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了远比单纯负面情绪更丰富的图景。

舒明的目光，最终落在了那个如同杀神般的马贼头目身上。

此人武艺高强，煞气最重，尤其是那股毫不掩饰的、狂暴的杀戮**，如同黑暗中的火炬，在他的感知中格外醒目。正是这股**，驱动着他疯狂砍杀，是马贼一方气势的核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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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欢握星请大家收藏：()握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逻辑核心迅速推演：直接介入物理战斗，非自身所长，风险高。若能削弱敌方核心战力，可间接影响战局，提升己方生存概率。

他决定再次尝试“主动”运用能力。这一次，目标明确——马贼头目那沸腾的杀戮**。

他集中精神，无视周围飞溅的鲜血和嘶吼，将意识再次化作无形的触手，精准地探向那马贼头目。

不同于上次在灰岩城大范围汲取怨煞之气的笨拙，这一次，他尝试进行“精准点杀”，只针对那股最核心、最狂暴的杀戮意念。

过程依旧艰涩，但有了上次的经验，似乎顺畅了一丝。

那马贼头目正杀得兴起，一刀劈退王头领，举刀欲将一个受伤的护卫枭首，脸上带着残忍而兴奋的狞笑。就在他刀将落未落之际——

他浑身猛地一僵！

脑海中那翻腾不休的杀意、那对鲜血的渴望、那摧毁一切的狂暴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掏空！一种极致的虚无感和茫然感席卷了他的意识。

举起的钢刀停滞在半空，眼神中的凶悍与疯狂瞬间褪去，变得空洞而迷惑。他仿佛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，正在做什么。

这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在电光火石般的厮杀中，是致命的破绽！

与他交战正酣的王头领，虽不明所以，但身经百战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！

“死！”

王头领怒吼一声，手中厚背砍刀抓住对方失神的空档，猛地一个突进，刀光闪过，狠狠地劈入了马贼头目的胸膛！

“噗——”

鲜血狂喷！马贼头目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刀口，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，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，气绝身亡。

首领突然暴毙，让原本气势如虹的马贼们顿时一阵慌乱，攻势为之一滞。

“老大死了！”

“快撤！”

群龙无首，加之商队护卫见首领被杀，士气大振，拼死反击，马贼们眼见讨不到好处，唿哨一声，抬着首领的尸体，狼狈地退入了山林之中，转眼消失不见。

峡谷中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商队众人，以及满地的狼藉与鲜血。

王头领拄着刀，大口喘息着，看着马贼退去的方向，又看了看地上马贼头目的尸体，脸上满是困惑与庆幸。他实在想不通，那凶悍无比的马贼头目，为何会在关键时刻突然失神？

只有舒明，静静地收回那无形的意识触手，感受到一股精纯而狂暴的杀戮意念被纳入体内，让他的思维核心微微“发热”。

他看了一眼被护卫们簇拥着、惊魂未定的林管事，又看了一眼那个为保护妇孺而受伤倒地的伙计，被人匆忙包扎着。

他没有说话，默默地走到一旁，开始帮忙整理被撞散的货物。

这一次，他依旧没有直接介入。但他那诡异的能力，已不再仅仅是吞噬滋养自身的工具，而是开始以一种无人察觉的方式，间接地影响着现实的走向，在生与死的天平上，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，却至关重要的砝码。

他见识了人性的复杂，黑暗与光辉并存。而他的路，在这商道的血腥与尘埃中，继续向前延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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