墟界管理局 第97章 记忆之溪

踏入谷中，光线骤然暗淡。

两侧岩壁高耸，近乎垂直，将天空切割成一条细窄的、灰蒙蒙的缝隙。谷底宽约十米，一条约两米宽、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流淌，水声潺潺，是这寂静山谷中唯一持续的自然声响。溪水冰凉刺骨，水底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，石缝间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光的、淡蓝色苔藓，提供了些许照明。

空气潮湿阴冷，呼吸间都能看到白气。那种淡淡的忧伤感愈发明显，并非直接作用于情绪，更像是一种弥漫在环境中的“底色”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进入者的心境。

“温度比谷外低了至少十度。”姚晋检查着环境读数，“湿度85%，灵质浓度持续上升，目前已达到轻度污染区的三倍。辐射背景正常，暂无直接生命威胁读数。”

马大彪走在最前，脚步谨慎地踩在溪边干燥的石块上，避开湿滑的苔藓区。“都打起精神，这地方安静得邪门。黄执事，有什么发现？”

黄燊蹲在溪边，伸手虚探溪水上方，并未直接接触水面。他的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银色光晕，与溪水表面偶尔泛起的、微弱的七彩光晕产生奇异的互动。

“这溪水……不简单。”黄燊收回手，神色凝重，“水中蕴含着极其精纯且古老的‘记忆信息素’，浓度远超寻常的‘忆川支流’。它并非天然形成，而是经过长期、有意识的‘加工’和‘沉淀’。看这溪道走向和岩壁上的蚀刻痕迹……”

他指向溪流两侧岩壁靠近水面的位置。在苔藓和藤蔓的遮掩下，隐约可见一些人工凿刻的、已经风化模糊的凹槽和沟回，它们与溪流平行延伸，形成了一套复杂的水道引导系统。

“这是人工开凿的‘引思渠’。”黄燊肯定道，“司衡殿早期用来引导、过滤和存储特定记忆或情感的设施。他们将富含‘记忆碎片’的水源引入此渠，通过特殊的岩层和符文蚀刻进行‘沉淀’和‘提纯’，最终得到高度浓缩的‘记忆源液’，用于研究或某些仪式。看这规模和风化程度，至少是千年前的工程了。”

张小飞也学着黄燊的样子，将一丝内息凝聚指尖，靠近溪水。当他的气息与溪水接触的瞬间，异变陡生！

原本平静的溪水突然无风起浪，发出轻微的“哗哗”声。水面荡漾开来，倒映出的不再是岩石和苔藓，而是快速闪过的、破碎而模糊的画面——

一个身穿粗布麻衣、背负重物的樵夫身影，在山道上蹒跚而行，脸上满是汗水与愁苦……

一个穿着嫁衣、头盖红巾的女子，坐在摇晃的花轿中低声啜泣，轿外是喧闹而麻木的唢呐声……

一个孩童在破败的屋檐下，望着雨中泥泞的道路，等待永远不会归来的父母……

悲伤、痛苦、无奈、离别……大量的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，顺着那丝内息联系，猛地冲击张小飞的心神！

他闷哼一声，踉跄后退，指尖与溪水的联系断开。那些画面和情绪戛然而止，溪水恢复平静。

“小飞！”马大彪连忙扶住他。

“我没事。”张小飞稳住呼吸，心有余悸地看着溪水，“这水……会吸收和放大接触者的记忆与情绪，尤其是痛苦的部分。”

黄燊点头：“所以我才没有直接触碰。你的‘本源亲和’让你更容易与这些记忆信息素共鸣，但也更易受其冲击。接下来，所有人都要避免直接接触溪水，包括溅起的水花。”

众人更加警惕，远离溪边行走。

沿着溪流向上游深入，山谷逐渐变得开阔。两侧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人工开凿的、类似佛龛的凹陷，里面空空如也，但凹陷内壁刻满了更加复杂、更加精细的符文，许多符文与张小飞在纸鸢上看到的云纹有相似之处。

“这些是‘思龛’。”黄燊解释道，“用来存放经过‘引思渠’提纯后的‘记忆结晶’或‘情感凝露’。不过现在都空了，要么被取用，要么随着岁月消散了。”

走了大约一公里，前方出现了一个转弯。溪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水潭，潭水幽深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深蓝色。水潭上方，岩壁向外凸出，形成一个天然的、类似屋檐的遮蔽，下方是一片相对干燥平整的石地。

而在石地中央，赫然矗立着一座残破的、约一人高的石碑。

石碑材质似玉非玉，似石非石，表面布满裂纹和风化痕迹，但依然能辨认出上面刻着的、古老而优美的文字——并非现代汉字，也不是常见的甲骨文或金文，而是一种更加流畅、带着某种韵律美感的象形符号。

“司衡殿的古祭文。”黄燊一眼认出，走上前仔细辨认，“记载的是……关于‘平衡’、‘调节’的早期理念阐述，以及……警告。”

“警告什么？”马大彪问。

黄燊指着石碑下半部分几行磨损严重的文字：“大意是：此谷为‘忆川之镜’，可照见心魂，涤荡执念。然执念过深者，易坠镜中，魂思永锢。慎之，慎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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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欢墟界管理局请大家收藏：()墟界管理局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“‘忆川之镜’？”张小飞心中一动，看向那深蓝色的水潭。平静无波的水面，如同一面幽深的镜子，倒映着上方岩壁的轮廓和一线天空。

“看来这水潭是关键。”姚晋道，“‘镜’的意思，可能是这潭水有映照或放大内心执念、记忆的能力。执念过深的人看这水，可能会看到自己最放不下的东西，然后……被拖进去？”

话音刚落，水潭水面突然毫无征兆地荡漾起来！

不是从中心，而是从边缘开始，一圈圈涟漪向外扩散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升起。

众人立刻进入战斗姿态，枪口、符箓对准水潭。

涟漪中心，水面缓缓凸起，形成一个模糊的、由水流构成的“人脸”轮廓。那人脸没有五官细节，却散发出强烈的、悲伤的意念波动。

一个空灵而哀伤的女声，直接在所有人心底响起，并非通过耳朵：

“……等不到……再也等不到了……”

这声音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绝望，听得人心头发酸。

紧接着，水潭中又浮现出更多的“人脸”轮廓，男女老少皆有，它们彼此重叠、交织，发出混乱的低语：

“好冷……水里好冷……”

“娘，我饿……”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不救我……”

“回家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

无数的悲鸣、哭泣、质问，混杂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波，向四周扩散！

“是沉淀在水潭中的、高度浓缩的悲伤记忆集体无意识！”黄燊急道，“封闭听觉，稳定心神！不要被它们拉入共情！”

众人立刻运功抵御。马大彪和姚晋有内息基础，加上黄燊事先加持的符箓，勉强能抗住。但张小飞却感到格外难受——他的“本源亲和”让这些记忆情感如同找到了最佳的共鸣体，疯狂地试图涌入他的意识！

眼前开始出现幻觉：不再是水潭和岩壁，而是无数破碎的场景——战火纷飞的村落、饥荒中倒毙的流民、病榻前无助的哭喊、深不见底的矿井、冰冷湍急的河水……

每一种景象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情感！痛苦！绝望！不甘！怨恨！

张小飞闷哼一声，单膝跪地，双手捂住头，额头青筋暴起。他体内金色的“生命”内息自动激发护主，与那些入侵的负面情感对抗，而那丝“荒芜之契”的力量，竟开始隐隐吸收这些绝望与死寂的情绪，有壮大的趋势！

“小飞！”马大彪想上前，却被一股无形的精神屏障推开。

黄燊眼神一凝，迅速取出一张银白色的、质地奇特的符纸，咬破指尖，以血为墨，在符纸上快速绘制了一个复杂的符文，然后将其拍向张小飞后背！

“清静无为，神思归元！敕！”

银白符纸贴在张小飞背上，瞬间化为一个旋转的银色光轮，散发出清冷宁静的气息，暂时隔绝了大部分记忆情感的冲击。

张小飞压力一轻，幻觉迅速消退。他喘着粗气，看向水潭。

水潭中的“人脸”们似乎因为没能将张小飞拖入共情而变得焦躁愤怒，它们开始融合，形成一个巨大的、不断扭曲变形的“水形聚合体”，伸出数条由水流构成的手臂，向岸上众人抓来！

“物理攻击可能无效！”姚晋喊道，步枪子弹射入水臂，只是溅起水花，瞬间恢复。

黄燊双手结印，口中诵念晦涩咒文，身周浮现出八个金色的符文虚影，排列成阵：“天地玄宗，万炁本根……金光速现，覆护真人！金光阵，起！”

八个金色符文飞向水潭上空，彼此连接，形成一个金色的八卦光阵，向下投射出耀眼的金光，笼罩住整个水潭！

水形聚合体在金光中发出无声的尖啸，形体开始溃散，重新化为普通的水流落回潭中。那些混乱的悲鸣也渐渐减弱、消失。

水面恢复平静，深蓝色的潭水依旧幽深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但所有人都心有余悸。

黄燊撤去阵法，脸色有些发白，显然消耗不小。“这水潭是谷中记忆情感的‘汇聚点’之一，沉淀了太多痛苦执念。我们只是触发了它被动的防御机制。真正的危险，恐怕还在更深处。”

他看向山谷上游，雾气更浓的方向：“继续前进，必须找到司衡殿遗址的核心，或许那里有控制或平息这些记忆残响的方法。而且……”

黄燊的目光落在张小飞身上，意味深长：“你的反应如此剧烈，也说明你与这里的‘缘’确实极深。邱文腾将你引至此地，绝非无因。我们必须赶在他利用这里做更多文章之前，掌握主动。”

张小飞缓缓站直身体，擦去额头冷汗。背上的银色光轮已经消失，但那股清凉感仍在。他看向水潭，又看向幽深的谷道。

纸鸢的微凉，荒芜之契的躁动，记忆洪流的冲击，石碑的警告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：忘川谷，正在逐渐将他卷入一个关于记忆、情感与因果的古老旋涡中心。

而他们，才刚刚踏入这片禁忌之地的边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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