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库探赃
张希安也是抱着一丝试探的念头,带着王康、杨二虎以及七八名精锐亲卫直奔银库而去。朔风卷着残雪,打在人脸上生疼,他拢了拢身上的貂裘大氅,脚步却丝毫未缓,靴底碾过积雪,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,在这肃杀的军营里,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心里存了个疑问:那些被丢失的银子,会不会就藏在这看似寻常的库房之下?
银库并非大库,所以建在军营西北角,四周是两丈高的青石围墙,墙头上插着锋利的拒马,门口两名守卫见是张希安亲自前来,忙不迭地躬身行礼,脸色却带着几分慌乱。张希安扫了二人一眼,并未多言,只挥了挥手,示意他们退下。
“大人,当真要挖?这银库地基乃是当年建营时一同打下的,寻常手段根本动不得。”王康凑上前来,压低声音问道。王康心思最为缜密,此刻见张希安要动土挖银库,难免有些担忧。
张希安眸光沉沉,望着那座灰扑扑的库房,沉声道:“动不得也要动,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。若是银子真被人运出营去,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,唯有藏在营中,才是最稳妥的法子。”
杨二虎性子最是急躁,早已按捺不住,一把抄起脚边的铁锹,瓮声瓮气地道:“大人放心,末将这就带人动手,管他什么地基不地基,挖开了便知!”
说罢,他便招呼着亲卫们上前,七八名亲卫皆是精挑细选的好手,个个膀大腰圆,力气惊人,闻言立刻抄起工具,直奔库房门前的空地上而去。
众人一到银库外,张希安便示意亲卫动手。铁锹破土的声响在寂静的库院里格外清晰,“哐当”一声,铁锹没入土中,带起一捧湿冷的泥土。张希安站在一旁,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土地,眉头却渐渐蹙了起来。
第一铲下去,张希安眉峰微蹙——这土也太松了!
他心里有数,按军营规矩,银库乃是重中之重,地基必须层层夯实,最起码要夯三层生土,然后覆一层石灰土混合细沙压实,再盖一层黏性极强的黄土再次夯实,如此反复数次,方能确保地基稳固,既能防盗,又能防潮。可眼前这一捧泥土,松散得很,一捏便碎,里头还夹杂着些许新鲜的草根,分明像是仓促挖出来的新土,哪里有半分夯实过的痕迹?
“停!”张希安忽然喝道。
亲卫们手中的动作一顿,纷纷抬起头来,望向张希安,眼中带着几分疑惑。
张希安走上前去,蹲下身,捻起一撮泥土,放在鼻尖轻嗅了嗅,一股潮湿的腥气混杂着新土的气息扑面而来。他冷笑一声,指尖用力一捻,泥土便化作粉末簌簌落下。
“这土是新填的,”他缓缓站起身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,“看来,本统领的猜测,多半是没错了。”
王康也蹲下身看了看,脸色顿时凝重起来:“大人,这……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!怕是那伙贼人,当真把银子藏在这银库底下了!”
“继续挖!”张希安沉声下令,目光紧盯着翻开的土层,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这层层泥土,看到底下隐藏的秘密,“给我往深了挖,仔细些,莫要错过了蛛丝马迹!”
众人不敢怠慢,铁锹挥舞得更快了。铁铲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,溅起的泥土越来越多,渐渐在地上堆出一个小小的土坡。朔风依旧凛冽,刮得人睁不开眼,可亲卫们却丝毫没有觉得冷,额头上反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杨二虎一马当先,铁锹抡得虎虎生风,他天生神力,每一锹下去,都能掘起一大块泥土。忽然,他的铁锹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闷响,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。
“嗯?”杨二虎愣了一下,随即又用力撬了几下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像是木板断裂的声音。
他心中一动,连忙放下铁锹,蹲下身,用手小心翼翼地扒开上面的浮土。不过片刻,杨二虎突然低呼一声:“大人,不对劲!”声音里带着几分惊疑,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。
张希安心中一凛,立刻快步上前,王康也紧随其后。只见杨二虎扒开的土坑边缘,露出了一个粗糙的木箱角,那木箱角黑漆漆的,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,与周围散落的碎石、杂草格格不入。
“快,把土清开!”张希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。
亲卫们立刻围了上来,七手八脚地清理着木箱周围的泥土。不多时,一个半人高的木箱便完整地出现在众人眼前。那木箱用的是上好的楠木,外面裹着一层铁皮,四角还用铜钉加固,一看便知是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。
“抬出来!”张希安沉声道。
两名亲卫上前,小心翼翼地将木箱抬了出来。木箱沉得很,两人憋得满脸通红,才勉强将其放在地上。张希安走上前去,伸手擦去木箱上的浮土,只见箱体上刻着一个小小的“军”字,正是军营中存放饷银的专用木箱。
他心中已然明了,当即拔出腰间的佩剑,剑尖对准木箱上的铜锁,轻轻一挑。只听“咔哒”一声,铜锁便应声而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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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二虎迫不及待地伸手掀开箱盖,一股淡淡的银辉立刻从箱中透了出来。待箱盖完全掀开,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——只见木箱里的银锭码得整整齐齐,一个个银光闪闪,上面还刻着官银的印记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果然如此!”张希安眼中寒光一闪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狠戾,几分了然,“好一个偷梁换柱的伎俩!你们继续挖!底下肯定还有!这一箱,不过是冰山一角!”
十四万两银子,绝不可能只装这一箱。他敢断定,这银库底下,定然还藏着更多的木箱!
说罢,他转身大步走出库房,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,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。他站在库院门口,目光扫过守在门口的亲卫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去,把军需官都给我叫到大帐来!一个不许漏!若是有谁敢推诿不来,或是借机逃跑,格杀勿论!”
“末将领命!”两名亲卫齐声应道,转身便朝着军需官的营帐飞奔而去。
张希安负手而立,望着灰蒙蒙的天空,眸色深沉如墨。军需官,这掌管着军营钱粮的肥差,果然是出了纰漏。他倒要看看,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,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,动这十四万两军饷的主意!
不多时,七八名身着文吏服色的军需官便匆匆赶到青州军大帐。他们皆是文官打扮,穿着青色的官袍,腰间系着革带,一个个面带惶恐,脚步匆匆,显然是听到了风声,心中忐忑不安。
为首的是个面色圆润的中年男子,身材微胖,脸上挂着一副看似和善的笑容,正是军需官头目李顺。他平日里仗着自己是黄州李家的二少爷,父亲在朝中担任要职,在军营中向来是趾高气扬,不把旁人放在眼里,此刻却也是神色紧张,额头上隐隐泛着汗光。
他一进大帐,便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张希安,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,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整个大帐都冻结。李顺心中咯噔一下,强压下心头的慌乱,快步走上前去,拱手作揖,故作镇定地问道:“统领大人,如此着急传唤我等前来,可是有何要事?”
他的声音微微发颤,却依旧努力维持着从容不迫的姿态。
张希安抬眼瞥了他一眼,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能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看穿。他并未起身,只是斜倚在主座上,指尖轻轻叩击着身前的案几,发出“笃笃笃”的轻响。那声音不大,却像是敲在众人的心上,让一众军需官皆是心头一紧,垂首敛目,不敢言语。
“无甚大事。”张希安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,“就是想问问李军需官,本统领前些日子筹来的那笔饷银,为何没入大库?”
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李顺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。
李顺心中一凛,暗道一声不好,面上却依旧挂着那副和善的笑容,语气从容不迫地辩解道:“统领大人有所不知。按我军营的规矩,开库进银需您亲笔军令,还得有起码三名副将作保,外加一位地方主官在场点验数目,核对无误后,方能封箱入库,登记造册。”
他顿了顿,偷偷抬眼瞥了张希安一眼,见他面色依旧阴沉,便继续说道:“当时几近年关,地方主官早已回乡述职,府衙里只余下几个小吏,根本无权参与点验。我等也是为了稳妥起见,便暂且将银子寄放在偏库里了,想着等年后主官回来,再行入库手续。”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搬出了军营规矩,又解释了缘由,任谁听了,都挑不出半分错处。
一众军需官纷纷附和:“是啊大人,李军需所言句句属实!”“当时实在是情非得已,还望大人明察!”
张希安冷笑一声,指尖叩击案几的速度快了几分,他盯着李顺,继续追问:“何时入库的?”
“大人筹银的第二日,”李顺想也不想,立刻答道,仿佛早已准备好应对之词,“地方富商亲自押送银车到营,我等当场清点无误,一文不差,便收入偏库了。当时周副将、赵副将都在场,他们皆可作证!”
他提及周、赵两位副将,便是想借他人之口,证明自己所言非虚。毕竟这两位副将乃是张希安的心腹,他们的话,分量极重。
张希安脸上的笑容更冷了,他缓缓站起身,踱步走下主位,目光扫过一众军需官,最后落在李顺身上。他绕着李顺走了一圈,脚步缓慢,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,压得李顺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“这么说……”张希安忽然笑了,笑声低沉,却带着刺骨的凉意,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棱,“你没做错?”
李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,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,他强自镇定,梗着脖子道:“大人这话何意?若是营中丢了饷银,要寻替罪羊,怕是打错主意了!我李顺乃是黄州李家的二少爷,父亲在朝中亦有官职,统领大人还是三思为好!”
他搬出自己的家世,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。他料定张希安不敢轻易动他,毕竟黄州李家有人在朝中做官,若是得罪了李家,张希安的日子也不会好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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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欢以捕快之名请大家收藏:()以捕快之名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“替罪羊?黄州李家?”张希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忽然放声大笑起来,笑声在空旷的大帐里回荡,带着几分不屑,几分嘲讽。他笑够了,才缓缓止住笑声,站起身踱到李顺面前,猛地停下脚步。
他比李顺高出半个头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目光如刀般剜着李顺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说道:“那偏库之前一直空着吧?”
李顺心中一跳,下意识地点头:“确是如此,只堆放些废弃的兵甲杂物罢了。”
“是你带人清理的?”张希安的声音更冷了。
李顺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,他咽了口唾沫,硬着头皮道:“自然是我等职责所在,八名军需官一同清理的,干干净净,半点不差!”
他以为自己说得天衣无缝,却不知正是这番话,将他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。
张希安俯下身,凑近李顺的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,像是毒蛇的信子,舔舐着人的肌肤:“所以……你们在一夜之间,就把那个‘空偏库’的地洞挖好了?”
“轰!”
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,狠狠劈在李顺的头上。
李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变得惨白如纸,瞳孔猛地收缩,仿佛见了鬼一般。他张了张嘴,想要辩解,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能僵立在原地,浑身颤抖不止。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顺着脸颊滑落,滴落在衣襟上,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。
他怎么会知道?
张希安怎么会知道地洞的事?
李顺的脑海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。他知道,自己完了。
大帐里一片死寂,只剩下李顺粗重的喘息声,和他牙齿打颤的“咯咯”声。一众军需官面面相觑,脸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,一个个噤若寒蝉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张希安看着李顺失魂落魄的模样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狐狸的尾巴,终究是藏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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