涪水之畔,新土初翻,带着潮湿的生机。
涪翁盘坐于此,仿佛与大地连为一体,掌心之上,那枚青铜古印静静悬浮。
这枚“医道传承印”,伴他走过半生风雨,印面之上,星河般的纹路已几近圆满,《针经》残篇在其上流转不息,字字如真,只差最后那寥寥三句,便可重现上古医道全貌。
程高与柳文谦侍立在后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,生怕惊扰了这神圣一刻。
他们亲眼见证师尊如何呕心沥血,才将这传承补全至此,今日,便是功成之时。
然而,涪翁凝视着那即将大成的古印,眼中却没有半点喜悦,反而是一种深沉的、近乎悲悯的平静。
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,修长的指尖,带着一种决绝的韵律,轻轻叩在古印的中心。
“咚。”
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,却仿佛天心擂鼓,震得程高心头猛地一跳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,那坚不可摧的青铜印面上,一道蛛网般的细纹骤然浮现,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。
“师尊,不可!”程高失声惊呼,本能地就要冲上前去。
他无法理解,毕生心血,为何要在功成前一瞬亲手毁掉!
一只手如铁钳般抓住了他的手臂,是柳文谦。
他面色肃然,对着程高微微摇头,声音压得极低:“莫扰师尊……看下去。”
程高被他拉住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匪夷所思的一幕。
青铜古印在涪翁掌心之上,并未炸裂,而是如沙塔崩解,无声地化作亿万点璀璨的金光。
那光芒不含半分暴烈,反而温暖如春日,纷纷扬扬,尽数沉入他掌下的泥土之中,消失不见。
此印自碎,非毁也,乃归。
柳文谦的低语在程高耳边响起,如晨钟暮鼓。
程高呆呆地望着那片土地,就在金光沉入的瞬间,岸边新生的百草仿佛被注入了灵魂,猛地舒展腰身,摇曳的弧度充满了欢欣的生命力。
更远处,依水而建的几座村舍中,数名正在病榻上调息的重病之人,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了浑浊的双眼。
他们惊奇地发现,盘踞体内数年、如附骨之疽的沉郁之气,竟如积雪遇阳,自行疏解,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轻快,从四肢百骸深处涌出。
传承印碎,医道归于天地,普济众生。
程高心神剧震,一股巨大的明悟冲刷着他的认知。
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《诊脉法》残卷,想要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记录下来。
这是他的习惯,也是他身为医者最后的执着。
他借着夕阳的余晖,展开泛黄的纸卷,然而,当他的目光落在纸上时,整个人如遭雷击。
纸上,空无一字。
原本那些他用蝇头小楷工整抄录的经文,那些烂熟于心的脉象口诀,此刻竟已褪尽了所有墨迹,只留下一片空白的苍黄。
“天……天谴……”程高双腿一软,捧着无字之书跪倒在地,面无人色。
他以为是师尊碎印之举触怒了上苍,连累他这记录者也遭到了神罚。
“别急,程高。”柳文谦的声音却异常平静。
他走到近前,从水边舀起一捧清水,不待程高反应,便轻轻泼洒在纸卷之上。
水渍迅速漫过纸面,奇迹发生了。
那片空白之上,竟缓缓浮现出无数细密如发丝的纹路。
那不是任何文字,而是一幅幅流动的图案——有的形如人体内奔腾的经络,有的酷似阔叶上分明的脉络,有的蜿蜒如大地的河网,有的盘结如老树深埋的根系……人体、草木、山川,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物,在这一刻通过这些脉络,展现出一种共通的、震撼人心的生机律动。
二人同时顿悟。
原来,真经不在字句,而在万物。
师尊毁掉的,是“术”的桎梏;归还的,是“道”的本源。
典籍已不必再抄,因为天地万物,皆是活的经卷。
程高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残卷,许久,他站起身,走到村舍前那棵老槐树下,郑重地将这卷无字真经埋入土中,低声呢喃:“师父不传书,传的是一双能看见‘道’的眼睛。”
夜色渐深,村舍角落里,那个被无数根须缠绕的银针匣,异变仍在持续。
那些根须早已穿透了地面,如拥有生命的触手,顽强地深入坚硬的岩层。
沿途所过之处,一条早已干涸多年的地下泉眼,竟被重新引动,汩汩清泉再次涌出。
泉水清冽,入口微甘,村中几个常年患有旧疾的老人饮用之后,竟觉沉重的身体轻松了不少。
更奇特的事情还在后面。
消息传开,村民们自发地围聚到这口新生泉眼旁。
他们并非哄抢,而是在泉边那些被根须顶起的、形态各异的石瘤上,不自觉地按压、揉捏。
一个肩背酸痛的壮汉,下意识地揉搓着泉眼左上方一块微凸的圆石;一个腹中胀气的老妇,则用手掌抚摸着右下方一处平滑的石台。
他们所按压之处,竟与人体“五俞穴”的分布位置暗合,分毫不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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